黃向藝對中國水墨畫、蠟染和伊斯蘭藝術情有獨鍾,儘管從表面上來看,這三種藝術創作的形式毫無相似之處:水墨創作起源於中國,蠟染則原生於東南亞,伊斯蘭藝術形式則來自中東地區。究竟這些看似不相關的創作元素如何在她的創作中相互催化,尤其在她近期的作品中,蠟染和伊斯蘭藝術的影響甚是明顯。
在黃向藝的作品中,儘管她貫穿性別流動和少年之愛(Boy’s Love),仍然可以明顯感受到對於性張力的壓抑。除了畫中從容閑靜的肢體展現外,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她對空間的佈署。空間(尤其是空間留白之處)在她的作品中,指向了水墨畫、蠟染和伊斯蘭藝術的結合。本文透過分析黃向藝的三件作品《假期》、《聚餐》和《熄燈》來比較她在創作中對空間和視覺構圖的精心佈署。
《假期》是件縱向觀賞的作品,雖然描繪當代主題,卻採用了傳統的中國山水畫構圖方式,而整幅畫大量地「留白」。在山水畫中,畫面中的空白區域不代表該處空無一物,留白往往暗示著天空、雪地或是海洋。《假期》中的大量留白,即隱含藝術家欲傳達的意義和敘事。這種構圖方法反映了嶺南畫派的「撞水」技法,在中國南方地區及黃向藝的家鄉馬來西亞十分流行。而留白的空間能讓人停下沉思,伊斯蘭藝術則將留白的空間詮釋為人與真主連結之處,或作為一種精神追憶的形式。
傳統中式手卷畫平時收納在特製的紙盒中,只有在特殊場合才會拿出來欣賞,而隨著紙面展開,觀者才得以看見畫中的空間推移。在《聚餐》中,身著祖母綠上衣的人物性別不明,皆有相似的特徵和髮型,似乎持續在進行對話,每個人物的手指上都掛著一個空酒杯,也似乎在暗示已經到了晚餐的尾聲。從更為當代的視野來解讀《聚餐》這件作品,其主體似乎是個不斷重複、編排的電腦代碼。我發現中國的手卷畫就是動態影像的逐格鏡頭,彷彿在一個平面上呈現不斷翻頁的影像。
而在最近的作品《熄燈》中,有兩個性別不明的年輕人,幾乎是用鏡像的方式彼此對坐在椅墊的邊緣。他們身穿過大的復古睡衣,衣服上的花紋好似融入了背景。前景和背景的圖樣將空間合併成一個二維的平面,這種畫面的經營方式將空間「扁平化」,使其更為寬敞、延伸。而在這個被拉長的空間中,她以一個金色的三角結構抓住觀者的視線。《熄燈》幾乎沒有使用其他色彩,僅以大量的線條創作,這些黑色線條清晰且連貫,展現了蠟染創作的視覺特徵。黃向藝在這件作品中大量使用花卉圖案,這也讓人聯想到蠟染紡織品重複圖案的技法,她也重複描繪熱帶植物「鐵樹」來賦予作品的在地性格。黃向藝這三件作品代表了三種不同的空間探索方式,並透過饒富東方意涵的視覺語彙來表達性別流動性、性自由或焦慮等當代議題。但這三個例子僅是黃向藝創作層次中的冰山一角而已。